JM特约撰稿人 山谷，上海，2022.05.14
核酸造假的，“还有谁？！”
“还有谁，我就问问还有谁！”
4月30日，上海融创滨江壹号院小区出现一例新冠肺炎阳性病例。
5月1日，上海融创滨江壹号院开始实施单人单管核酸检测。
5月6日，上海融创滨江壹号院9号楼楼组长曹勇负责的9号楼共有180位居民有6位核酸报告阳性，整个小区共有13位居民核酸报告为阳性。上午10点左右，阳性居民和同住的密接者都收到了转运的通知。其中一名阳性居民自认为不太出门也不收取快递，打电话给黄浦疾控强烈要求复核。中午12时，黄浦疾控一名医生对其进行了单人单管核酸检测。当日傍晚6点10分左右，核酸报告显示该居民为阴性。
5月5日、6日的核酸检测分别由上海中科润达气膜实验室（黄浦）和上海中科润达医学检验实验室（异地）完成。
同日，两公里之外的鲁班公寓也出现了4个核酸报告为阳性的病例，检测机构同为上海中科润达气膜实验室（黄浦）。曹勇注意到，其中一名阳性病例的核酸检测时间与本小区一名阳性居民完全一致，均为“5月6日9点01分51秒”，而该病例之后的核酸复核结果也是阴性。
5月6日晚上12点钟左右，融创滨江壹号院13名阳性居民收到警方劝导转运的电话，之后沟通为第二天转运。
5月7号凌晨两点，5月6日的核酸报告也出来，5月5日检测为阳性的居民结果都是阴性。
5月7号中午12点，黄浦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上门对上述8位居民进行核酸复核，结果全部是阴性。也就是说，5月5日之后的连续两次核酸结果均为阴性。
5月8日的媒体公开报道显示，近日，上海市黄浦区首个核酸检测气膜实验室正式启用并开始接单，当日便完成2万管样本检测工作。
5月10日上午举行的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卫健委副主任赵丹丹表示，针对网上部分市民对核酸检测结果的情况反映，已开展对相关第三方检测机构的调查，如果发现违法违规问题，将依法依规从严查处，决不姑息。
5月10日，上述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在距离事发72小时之后，各大媒体才开始报道此事。
此后，融创滨江壹号院多位居民对上海中科润达气膜实验室（黄浦）和上海中科润达医学检验实验室（异地）的实验室检测结果的准确性表示质疑，他们联合写了一封求助信，要求撤换上海中科润达医学检验实验室（异地或黄浦）对五里桥街道的检测工作。
这个时间线里还有件事值得注意：5月9日五里桥街道办事处主任张孝文被免职。坊间传闻，他在这次帮助居民要求核酸复核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是他同意且帮助居民争取到核酸复核的机会。
这二者之间是否有微妙的联系，或者仅仅是巧合，大众不得而知。
如果中科润达并未造假，而仅仅是该核酸检测的技术手段本身就有错误概率，那么这个错误概率是多少？所有的核酸检测公司都存在这个错误概率吗？上海，乃至全国，有多少人曾被误判为阳性？有多少人因此被误送进方舱？
如果技术本身100%准确，只是过程中人为做了手脚，那么中科润达为何造假？是否有人授意？是否有人受益？全国还有多少家核酸检测公司人为造假过？波及多少人受害？
在官方没有给出答案前，坊间诸多猜测。不知需要多久才能“以正视听”止息“谣言”。
中科润达2021年财报显示，该公司除了“上海中科润达医学检测实验室”以外，还有另一家名为“黑龙江龙卫精准医学检验中心”(以下简称“黑龙江龙卫”)的第三方实验室。单从细分业务来看,“公司下属的两家第三方实验室上海中科润达及黑龙江龙卫2021年实现营业收入3.53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125.60%。惊人增长的背后,主要系新冠检测业务带来的业绩增量和常规检测业务的逐步恢复”。
据“中科润达精准医学”官微披露，目前，中科润达在虹口区、黄浦区、浦东新区、宝山区已落地首批近300个“核酸检测便民采样点” ，中科润达将持续增建便民采样点，实现“步行15分钟核酸服务圈”。这些采样点将覆盖了多少上海市民？
核酸造假之事，有“假阳性”，也有“假阴性”。比如，至今没有下文的“金域医学”。
2022年1月12日，河南许昌市公安局发布警方通报称，经公安机关调查，郑州金域临床检验中心有限公司区域负责人张某东违反传染病防治法的规定，实施引起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传播或者有传播严重危险的行为，于2022年1月10日被禹州市公安局以涉嫌刑事犯罪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 截至目前官方尚未公布调查结果，但针对网络上出现的“主动传播病毒”“丢失样本”“伪造数据”“瞒报数据”等传言，公司都表示否认。
金域医学于2021年4月20日披露年报，公司2020年实现营业总收入82.4亿元，同比增长56.5%，增幅创8年新高；实现归母净利润15.1亿元，同比增长275.2%。“医学诊断服务”营业收入为78.7亿，营收占比为95.5%，毛利率为46.7%。2022年4月27日金域医学披露年报，公司2021年实现营业收入119.4亿元，同比增长44.88%，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22.2亿元，同比增长47.03%。而今，距警方通报“郑州金域事件”已过去四个月，网上查不到任何新的进展。
此前，已经有多家第三方核酸检测机构因谎报、伪造检测结果被严厉处罚，涉事人员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每发现一例新冠确诊病例，则可确定有数人已感染。是否同理可推断，官方每通告一起核酸造假事件，就说明还有多起造假未被发现。
2020年 11月4日，天津市卫健委印发通知称，取消迪安执信医学检测实验室的核酸检测资格，对于取消原因，天津卫健委未给出答案。
2021年1月17日，河北邢台市召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通报了1月12日至13日，隆尧县因检测能力有限，所以将第二轮核酸检测任务委托给济南华曦医学检验有限公司，但该公司收集点负责人翟某某在样本尚未检测完成、未知已完成检测数量和结果的情况下，于1月14日向县卫健局谎报送检样本全部为阴性，又于1月16日报告发现有阳性样本。对于涉事企业现已被暂停检测业务，而翟某某已被警方刑事拘留。
今年4月23日，合肥市疫情防控应急指挥部发布通报称，4月22日，合肥和合医学检验实验室、合肥诺为尔医学检验实验室，在蜀山区区域核酸检测中，超能力承揽检测业务、严重超过承诺时间出具检测报告，影响合肥市对疫情形势及时研判，更为严重的是，此前已多次发生类似情况，有的还几次出具“假阳性”报告，严重干扰了合肥疫情防控大局。经研究，决定对上述两家实验室给予警告，立即暂停两家实验室在合肥市范围内的合作业务。涉事公司后来在媒体公开喊冤，称他们没有权力出具阳性报告。“我们按照卫健委的操作指南，碰到有问题的样本需要直接报给疾控部门，由疾控部门复检后才能出具报告”。
也有专业人士指出，聚合酶链反应（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PCR）技术的最大缺点就是容易发生产物交叉污染。此前，广东省第二中医院检验科梅闯闯、谭俊青在《检验前、检验中、检验后，新冠核酸假阳性原因分析及预防》一文中，从检验前、检验中、检验后三个方面分析了核酸“假阳性”的可能原因。
既然可能存在“假阳性”，为何不允许对核酸检测结果有异议的复核呢？应该由谁赋予谁同意复核与否的权利？
过去那些“被阳性”的人所经历的种种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是之过？谁该为此担责？谁来补偿误判者？
有人质疑核酸检测的暴利导致了市场乱象。有业内人士分析说，核酸检测单人单检价格从疫情爆发之初的200元，目前已逐步降低到20元左右，而每份核酸检测试剂盒的平均生产成本大概3元-5元，检测机构的利润在不断降低。
以国家医保局为主导，先后发布多次全国调价通知，各地核酸检测费用陆续下降，其中，单检的每人份价格从180元、80元、60元、28元，直至降至目前的19.7元。
5月2日，北京市医保局发布《关于进一步降低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项目价格的通知》，将单样本核酸检测价格由原来的每人份24.9元降至19.7元，降幅超过20%。同时，混合检测的价格由5.9元降至3.4元，降幅达42%。
据安信证券测算，目前核酸检测试剂盒的每份平均生产成本约在3元-5元左右，包括直接材料、直接人工和制造费用。 核酸检测的常态化也意味着采样人员需求缺口的增加。为了补足采样缺口，深圳、杭州等地多家医院和第三方检测中心高薪向社会面招募采样员。
根据国家卫健委此前的数据，截至2022年2月，全国共有12277家医疗卫生机构可以开展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总检测能力能达到4555万人份/天。自新冠疫情发生至2022年4月，两年时间里全国已经完成的核酸检测人次为115亿。
中商产业研究院报告显示，从2018年至2020年，国内核酸检测的市场规模从90亿元增长至121亿元，2021年再度增长到132亿元。2022年一季度，多个千万级别人口的大型城市开展了多次全员核酸检测，根据核酸检测常态化的趋势判断，抗疫相关的疫苗、药品、核酸检测和隔离场所等产业链等所形成的市场规模大有接棒房地产行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势头。
国家药品监督局官网显示，2020年，6家企业6个新冠病毒检测产品获批应急上市，之江生物、圣湘生物位列其中。财报显示，2020年之江生物的扣非净利润达到了9.27亿元，同比增长1993.02%，总市值一度达到140亿元；圣湘生物2020年归母净利润26.17亿，比上一年增加了65倍。其中，核酸检测业绩占比高达76.6%。光核酸试剂这一项，就给这家公司带去了一年20亿元的纯利润。虽然2021年年报显示，两家公司的营业收入基本与2020年持平，净利润同比有所下降，但下降幅度在20%以内，远远低于国家的降价幅度。
最令人惊讶的还数九安医疗。这家从去年才开始涉足新冠病毒抗原检测的上市公司，从去年11月至今短短半年时间，股价涨幅近14倍！股价飞升背后是九安医疗业绩的暴涨。Wind数据显示，2012年-2021年九安医疗总利润是9.4亿元，而今年一季度的净利润就达到143亿元，是它过去十年利润总和的15倍！让九安医疗“一夜暴富”的生意，正是新冠抗原检测试剂盒。常态化的“全员核酸检测”已经让核酸检测生意成了疫情里的“印钞机”。
虽然核酸检测对老百姓看似免费，但动用的是政府财政和医保基金，实则“羊毛出在羊身上”。据不完全统计，截止今年初，全国已有近4000家新冠核酸检测机构进入该市场。
关于核酸检测的故事，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1]所能网络舆情监测：中科润达核酸检测结果遭质疑 润达医疗股价大跌.(2022-05-11 )
[2]黄浦区人民政府关于周磊等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2022-05-11)
[3]澎湃新闻.罗翔：出具“假阳性”报告要承担什么法律责任(2022-04-24)
[4] 21世纪经济报道.在沪拥近300个核酸采样点的中科润达，缘何陷入新冠检测“假阳性”风波？.(2022-05-11 )
[5]雪球.A股“核酸检测股”盘点：近半上市公司营收破百亿，销售费用占比高于研发投入.(2022-05-13 )
[6]财经天下周刊.从200元降至3.4元后，核酸检测公司们不赚钱了？
编者后记：
从2022年1月开始，西方很多国家，以及美国、加拿大、日本等政策的开放，逐渐停止了对核酸的检测，普遍采取下水道废水检测作为新冠的追踪手段。
新冠刚在全球暴发的时候，西方欧洲国家就已经开始研究和分析下水道的废水，用来追踪新冠病毒的流行情况。中国也有学者进行了研究，比如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研究所就分析过新冠肺炎定点医院附近的废水。
很多研究人员已经发现，当某一个区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数量激增的时候，定量检测废水中的新冠病毒量就会随之增加。因为新冠病人在感染的几天内，就会产生大量的新冠病毒，废水检测还可以提前一天发出预警。
加州大学默塞德分校研究人员进行数据汇总表示，现在有66个国家已经开始启用或研究下水道监测新冠病毒的流行状况，跟一年前相比多了12个。
美国多个州取消了口罩令，美国疾控中心（CDC）开始在官网定期更新废水的数据，认为废水检测方法可以在检测新冠病毒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许多研究人员相信，良好的废水检测技术可以有助于人类预防下一场大流行病。
欧盟一位环境专员讲到，废水检测为追踪新冠流行病提供了一个成本较低的方式。今年随着新冠病毒的肆虐，已经定期检测了1370家废水处理厂。他们还打算提出立法，建议建立可持续运行的废水监测系统。
编辑：Wind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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